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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月重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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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月重九·2

重九回到暮月後就開始行動了,因為他沒有太多的時間耗。

重九知道他的母後恨他,但是他並不知道這份恨意的由來,直到她臨死前,她面目猙獰地自言自語,他才拼湊出了緣由。

她說,鸞倫出來的孽種,是要遭天譴的,憑什麽他們造的孽,要拿她的孩子去償還。

她說,她那麽愛他,為他背叛了家族,為他背叛了國家,為什麽,為什麽他不願分一絲一毫的感情給她。

她說,既然他一開始就是在騙她,為什麽不一直騙下去,為什麽,為什麽--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他們的初遇,說著他們的緣分,說著他們的親密。

重九看著這個又哭又笑,又罵又鬧的瘋癲女人,表情淡淡,這個人現在沒用了,已經是棄子了。

重九留下一句平淡的“解決掉”,轉身離開。

這個已經瘋了的暮月王後,是暮月君主曾經為重九立下的敵人。

用來檢測他是否是夠格,暮月君主將重九親手交給了暮月王後。

幼子自然敵不過王後,為了讓這場游戲能長久些,暮月君主還給暮月王後施了壓,讓她有所收斂。

真是令人感動的父子情深,扭曲又病態。

重九從未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對暮月長公主的了解也僅僅只是通過留下來的一些記載。

後來,他重創他的父王後,重九發現了他父王的一處密室,更準確地說,是一處囚室。

裏面囚著的人,形狀難辨,血肉模糊。

重九也就是從這個人這兒,知道了一個禁忌的秘辛。

【有一對兄妹,妹妹是泡在藥罐子中養活的,而哥哥是在所有人的期待中長大的。

妹妹大多時候都待在房間裏,因為她的身子骨太弱,光是一陣秋風都能讓她染上風寒,臥床好久。

妹妹沒有見過太多人,一直侍候著她的侍女還有她的兄長是她生命裏最重要的人。

她的父王和母後都很忙,她對他們的印象很模糊。

對於妹妹來說,她的房間就是她的保護殼,而房間之外的小庭院就是世界上所有的風景。

這就是她的世界,這就是她認知中的全部的世界。

妹妹很愛笑,她的笑很有感染力,因為那是發自內心的,明亮又澄澈的笑容。

明明被拘禁在偏僻一隅,卻始終懷抱著滿足與珍惜,她比任何人都要熱愛她那蒼白脆弱的生命。

有人被妹妹吸引了,比如她的兄長,比如她的侍女。

妹妹知道她的兄長很優秀,也知道她的兄長被父王和母後寄予了厚重的期望。

但是她不知道,她的父王和母後為了培養他,為了塑造他,是怎樣的鞭撻,是怎樣的驅使,是怎樣的威脅。

她不知道,因為她的父王和母後看不上她這個病秧子,而她的兄長又不會告訴她太多發生在外面的惡心事情。

在這樣扭曲的環境中,哥哥的外表被塑造成了完美的儲君形象,而他的內裏,只有他自己知道,藏匿著,壓抑著一份能夠毀滅一切的,扭曲又病態的欲望。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哥哥對自己的親妹妹逐漸有了占有欲。

他在外人面前的偽裝,他在外面做的那些骯臟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足夠將他拖入罪惡的無間深淵。

當他身泥濘無法自拔時,唯有想起那片桃源,唯有進入那片帶著梅香的凈土時,他才能重新變成一個人,只有在這裏,他才是平等的,才是安逸的。

不論外面的世界多麽繁華榮耀,對他都沒有太大的吸引力,他越來越迷戀那一隅之地。

他迷戀那兒的平靜,迷戀那兒的輕松,迷戀那兒的純凈。

作為兄長,他居然對自己的親妹妹起了齷齪的心思,他這種人,不得好死,一定會下地獄。

但是他不在乎,咒罵他的人太多了,他並不在乎死後去那裏,他不信神佛,更不懼惡鬼,他就是一個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無恥之徒。

他誘哄著自己的親妹妹,他一點點地玷汙了她。

他就是個畜生,不受倫理約束,沒有道德捆綁,他這種人,不得好死,他這種人,一定會下地獄--

侍女是妹妹除了她的兄長外,另一個信任的人。

侍女是王後派到妹妹身邊的,因為王後知道哥哥將那個藥罐子妹妹放在心上。

王後說,若是他不聽話,那她就可以作為籌碼,作為威脅的工具。

又或者說,她若成了他的弱點,那,她只能被除掉,因為完美的儲君是不能有弱點的--

侍女就是因為這樣被派到妹妹身邊,王後給侍女的任務是監視,是到關鍵時刻毫不留情地下手。

侍女是孤兒,天災人禍之下,這個悲慘世界有許許多多和她一樣的孤兒。

她很幸運,她沒有餓死,但是她也很不幸,因為她被訓練成了王後的鷹犬。

她很小的時候就見識了天災人禍之下的人們為了活下去,會暴露出怎樣的面孔。

她從小就生活在這種扭曲的真實中,她也是這份扭曲中的一員,她在這份真實中,為了活下去,做了許多骯臟的事情。

她一開始也會做噩夢,可是後來,她習慣了,不,更準確地說,她麻木了。

她不相信任何人,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信任

她從來沒想過被人拯救,她也不需要被人拯救。因為她知道,她已經徹底融入了這扭曲的真實世界,她是這個扭曲世界中的一員

直到······

她遇到了她,她的公主殿下,她敬仰的主人,她是她唯一的主人,是她唯一效忠的對象。

她將自己所有的忠誠都給了自己的主人,可是,她卻沒有能力保護她的主人。

她看著那個畜生一點點地玷汙,看著她的主人懵懂地不知拒絕,她親眼,她只能親眼看著她的主人被那個畜生弄臟,她阻止不了,她想殺了他,但是她做不到--

妹妹並不知道侍女的過去,妹妹也沒有去深想過哥哥的處境。

妹妹知道自己活著的每一天都是上天給予她的禮物,她很滿足,也很容易滿足。

有人為她心疼,可是,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值得令人心疼的地方。

她純粹的笑容與堅定不移的熱愛讓她發光發熱,也讓看著她的人心疼心酸。

妹妹的純粹是不谙世事的空白,也是不染纖塵的純潔。

見過惡的人渴望善,滿身汙濁的人希冀一塵不染。

於是,汙濁的惡人們用扭曲又病態的手段保護著這真實世界中的最後一片凈土。

妹妹知道自己的侍女姐與自己的兄長之間有一些小矛盾,但是他們現在已經和好了,他們能愉快地相處,妹妹也很高興。

但是妹妹不知道,“愉快相處”的兩人達成了某種協議,在妹妹不知道的時候,侍女助了兄長一臂之力,讓他的計劃提前成功。

於是,在妹妹不知道的時候,她的兄長已經不再是儲君了,而她的父王和母後,她再也見不到了。

其實,變化也不大,對於妹妹來說,變化真大不大,她還是生活在那片小小的天地,她的身邊還是她信任的侍女,信任的兄長。

妹妹從小到大就沒見過幾個人,仔細回想,似乎扳著手指就能數清。

有一年寒冬,妹妹不出意料地又病了,早晨起來時覺得腦袋暈乎乎的,身體發燒發熱,有些難受。

一直伺候在她身邊的侍女給她餵了藥,於是,剛睡醒的人兒又被侍女裹進被褥裏,妹妹在吃了藥後悶在被子裏,昏昏沈沈地又睡了過去。

當她醒來時,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頭重腳輕。

這種感覺她熟悉,所以她知道,是睡得太久了。

屋子裏並不明亮,想來,外面的天色應該是逐漸暗下來了,冬天總是天黑得早。

趁沒人,妹妹悄悄地下床,輕手輕腳地溜到窗邊,推開一條縫。

冷空氣一下子就竄了進來,撲到她的臉上,讓她一個激靈,困倦消退了大半。

窗外,逐漸暗淡的夜幕下,院子裏的臘梅開得極好,外面的冷梅香氣沖散了屋子裏淡淡的苦味,讓人心曠神怡。

“殿下”

一道冷淡的聲音讓妹妹心中暗道一聲“糟糕,被發現了”。

”禾歲姐姐······“

妹妹乖乖地合上窗子,但方才那股子梅香味兒還扒拉在她的鼻尖,讓人回味。

“殿下,天黑了,您該休息了。”

侍女表情淡淡,在沒人看到的門外,她脫去了沾著寒氣的披風,將自己帶著的寒意擋在了門外。

“禾歲姐姐,我真的睡不著了······”

妹妹從來都不懂掩飾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她雖然合上了窗子,但一雙圓溜溜的眸子卻止不住地往那兒瞅,眼中是明晃晃的渴望。

侍女的衣裳並不厚,和妹妹比起來,甚至顯得有些單薄。

侍女並不覺得冷,但是她的手指微涼。

侍女走近還不舍得從窗邊離開的妹妹,擡手,在快要觸碰到對方的額頭時停了下來,隔著一段近乎於無的距離,感覺著妹妹的溫度。

燒退了,難怪現在這麽有精神。

“禾歲姐姐,屋子裏好悶······”

妹妹眼巴巴地往外瞅,軟磨硬泡地向訴說可渴求。

“殿下,您白天還在發熱,現在身體才剛好,不能吹風。”

侍女收回了手,聲音裏帶著一種天生的涼性。

“外面沒有風,一點兒風都沒有。”

但是她面前的妹妹卻沒有被她微涼的聲音嚇退。

“禾歲姐姐,我睡了一天一夜了。”

妹妹軟軟糯糯,從不設防,即使是抱怨都是軟綿綿的,尾音被當事人無意識地拖長,顯得毫無攻擊力。

“禾歲姐姐,讓我出去一會兒會兒好不好,就一會兒會兒。”

妹妹一雙眼睛圓溜溜地睜著,眼裏寫滿了渴望,眼尾那顆小小的朱砂痣似乎被暈染開了,帶著一片淡紅。

“······”

被那雙純潔無垢眸子盯著,侍女說不出拒絕的話,但是她又不能同意,所以只能沈默。

“我就出去摘一支梅花,就一支,很快的。”

侍女在妹妹很小的時候就侍候在她身邊了,所以,妹妹知道,禾歲姐姐其實是個很容易心軟的人。

“今年的梅花好香,我就出去摘一支,摘了之後擺在窗子那兒,就當做是和著雪景賞梅了,好不好?”

妹妹邊說,邊伸出一根白嫩的指頭,比劃著一支。

“禾歲姐姐,好不好,好不好嘛”

妹妹拉著侍女的手,左搖搖,右擺擺,堅持不懈地打商量。

“答應我嘛,我就摘一支,就一支”

妹妹的要求實在不算過分,她語氣軟軟糯糯,眼神可憐兮兮,那小模樣,實在是讓人難以拒絕。

“······就一枝”

侍女還是松口了。

“好!”

妹妹的要求被滿足,笑得眉眼彎彎。

侍女取出一件厚重的毛絨披風,嚴嚴實實地給妹妹裹上。

妹妹走進了一片純白世界,曾經,侍女並不喜歡這種天氣,因為這種時候活下去的可能性就會更小。

而現在,她也不大喜歡這種天氣,因為殿下很容易染上風寒。

但是,她又沒辦法否認,眼前的景色,很美。

她的小殿下正踮著腳尖摘花,銀輝與梅紅落進了那雙純凈的眸子裏,艷色被暈染,純色被升華。

她的殿下光是站在那兒,就抵得上世間千般風華,萬般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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